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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峻霖不知道严浩翔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,但还是听他的话,顺从地去准备考试了。严浩翔规劝别人就是有一种让别人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的魔力,贺峻霖和他通完电话之后,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,便放下手机好好地睡了一个午觉。
这段时间每天昼夜奔波,既要忙单位的事,也要准备自己的考试,贺峻霖很久都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了。可是这次他睡得很沉,连梦都没有做,差点就错过了考试的时间。他火急火燎地赶到考场时,保安正准备关上自动门,见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声招呼:“这位考生,快点进去,马上就要迟到了——”
贺峻霖道了谢,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往考场跑,焦灼又急迫。门口的监考员看到他跑来,淡淡地看了一眼时间,放行了。——这位考生,手机记得关机。监考员出声提醒。
“好,好好。”贺峻霖从兜里摸出手机来,正欲关掉,严浩翔的消息弹了出来。
他发了一张图片。
贺峻霖点开,发现是一份合伙人协议。协议上赫然写着自己和严浩翔的名字。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。
严浩翔的定位也紧随其后。
——是渝市公证处。
他想起某一天下午严浩翔端着两杯果汁敲响了他的房门,问,还记不记得要一起开宠物咖啡馆的约定?他说,考完试再说吧,没回答记不记得。那个时候他就笃定,自己这编是考不成了,几个月的努力备考付诸东流,也意味着他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走编制这条路。他没计量过得失,也没再想过后果。
可是严浩翔又是怎么知道的呢?
贺峻霖攥紧了手里的准考证,看着正在核验自己身份的监考员。
他咬咬牙,冷静地道:“老师,我不考了。”
很久之后贺峻霖都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勇气,就这么跑出了考场,一点都没带犹豫。他奔跑的时候风声在呼啸,景色在倒退,心跳如擂鼓。正午最毒辣的太阳光照下来,有些头晕目眩。贺峻霖感觉自己有点低血糖,就快要倒下了,但是前面是严浩翔,他就一定会跑着去的。
他到公证处的时候,不多不少,刚好是开考的那个时间。
严浩翔坐在办公室里,正在和工作人员沟通着相关事宜,听到一串咋咋呼呼的脚步声有些讶异地往门口望——贺峻霖就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,胸膛起伏。他肩上的包松散地挂在身前,刘海也被汗水一绺一绺地打湿了,看上去很狼狈。可是他在笑,露出两颗可爱的门牙,眼睛弯弯地看着里面。
“……所以我们都需要合作双方来签字,现在你来了不作数,还需要另一方的代表过来签。但是你说他五点才能考完试是吧?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下班了,你们要不改日……”工作人员适时地道。
贺峻霖在门口中气十足地道:“另一方代表来了。”
他声音挺大,办公室的人都向外望。贺峻霖就挺起胸膛向严浩翔走过去。严浩翔望着他怔住了,他看着贺峻霖走过来,越来越近,直到贺峻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,才回过神来。
于是严浩翔转头,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:“不用改日,我的合伙人来了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工作人员整理着手头的文件,疏离地道,“那这样,我把这个情况呢再跟你们双方捋一遍,乙方仔细听一下——”
“不用讲了。”贺峻霖抬手打断。他蹙着眉,十分随意地讲出了一个震撼的决定:“在哪签?指给我。”
工作人员:?
她拿过一式三份的协议书,手指点了点:“这里。”
“哦。”贺峻霖弯腰,伸了下手,“笔。”
工作人员把中性笔递了过去。
严浩翔看着他就这么平淡地在协议书上签上了“贺峻霖”三个字——那三个字像狗爬,看得人抓心挠肝,但此时他更震惊这个名字的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贺峻霖签完了,递给他:“该你了严浩翔。”
严浩翔:“……”
他从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到整个流程完成,都有一种非常虚渺的不真实感。工作人员念完条条框框后,要求他们再进行核对。两人像两个小机器人,异口同声地道了好几声“无异议”。工作人员又道:“按下手印,合同就正式生效了。”
严浩翔取来印泥,摆到合同的面前,轻声道:“摁吧。”
贺峻霖有些发怔,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。就业到现在,最艰难的时候,陪着自己挺过来的是严浩翔。明明他才是有更多选择的那个,却被自己硬拉着吃了这么多天的苦。一开始他只是想找个同行的伴,后来跟严浩翔每天上下班,一起吃饭,一起工作,相互扶持,彼此信任,严浩翔在他这里早就不是对门邻居这么简单的关系了。
他们现在是合伙人,是要一起经营生意的创业者,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一起同行的人。
严浩翔牵着他的手,虔诚地在签名下方摁下了彼此的手印。
“以此为证?”
“以此为证。”
严浩翔朝他伸出手来:“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。贺老板,你好。”
两人的指腹处还有殷红的、残留的印泥,贺峻霖摸了摸他的指腹,是温热的、黏腻的、有实感的。他再度确信眼前的人就是以后将与自己同行的人,随即郑重而虔诚地伸手,同严浩翔的手相握。
他从容地笑了起来:“多多指教,严浩翔。”
一个夏天过去,仿佛什么都在悄悄地变化着。自从放弃了编制考试之后,贺峻霖就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如释重负了。马嘉祺和丁程鑫稳步运行着他们的书吧,在一个热闹的商圈又开了三分店,最近正在筹备着开张的事。宋亚轩在小学门口开的小卖部因为放暑假的原因生意萧条,正在搞琴行的副业,刘耀文作为跟班也屁颠屁颠地跟去了,打着名为“学习一下好让自己的球馆也兴旺繁荣”的旗号实则对宋轩进行一些个如土豆舔鼠标般穷追不舍的大动作。
严浩翔的宠物咖啡馆也开起来了。
因着前店长那边搞别的生意去了,他把无名猫咖的小猫们都接来了新的咖啡馆。新店地方更大,地段更好,装修得也更温馨。注册的时候贺峻霖问:“你准备叫个什么名?”
严浩翔说:“叫醒醒。醒醒宠物咖。”
贺峻霖陷入沉思:“……这名字听着一般啊。你怎么不找张真源,让他联系个大师给你算一下?”
严浩翔摊手:“婉拒了哈。我可不想叫什么小茅房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这名字挺好的,多可爱。我把前店长的醒醒薅来了,它最闹腾,之前那个猫咖不就是醒醒一手带起来的?亲人,活泼,有它在生意差不了。”
贺峻霖:“是这样没错啦……但是你不觉得有点牵强吗?那么多猫你就挂醒醒的招牌?”
“其实还有我们。”严浩翔说,“你读慢一点看看。”
贺峻霖仔细思索了一下。
——喜英醒。
他们俩养的金渐层与折耳兔的名。
严浩翔笑了起来:“多亏它俩我们才慢慢熟起来,没有认识你就没有现在的宠咖。而且你毕竟是我的合伙人嘛,名字上面的总要带上你吧。”
贺峻霖耳根有些烫:“……你这样很老土的诶,严浩翔。十年前都不流行什么名字缩写的梗。”
土,但是对他很受用。
谁让他就是金木水火贺峻霖呢。
贺峻霖觉得自己彻底没救了。
虽然投了钱,但小贺老师并不想一心搞宠物咖啡馆的事情。他其实不是很热衷于和小动物打交道,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也不如严浩翔懂得多,所以也只是算作一个投资,没真的把它当成自己的饭碗。严浩翔的宠物咖最近在搞装修,进展得如火如荼,他这段时间有空就跟着严浩翔去监工,多数时间都是在找专业对口的工作。
后来他在网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。公司叫冯军文化艺术发展有限公司,搞文娱行业的,在招MC,刚好和他专业对口。那公司规模不大,此时正缺人才,贺峻霖去简单地面了个试就上岗了。他面试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很社死的事件,本以为这公司叫什么冯军,老板应该也姓冯的,贺峻霖到面试室的时候直接自信嗨冯老板。
然后老板淡淡地道:“你好,贺峻霖。……我姓李。”
贺峻霖也不懂李老板为什么把公司命名为冯军,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。这份工作月薪虽然不高,但胜在清闲自由,能够充分发挥他的最大创造,所以他还姑且算满意,就这么愉快地入职了。
新公司在滨江那边,离现在的时霸楼小区有点距离。贺峻霖本来是不打算搬家的,在这住得惯,房东和邻居都挺好,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,他现在的月收入不仅没有以前宽裕,交通费还涨了,贺峻霖再三思忖,还是决定搬到离单位更近的地方住。
他要搬走的消息非常隐秘,没有主动开口说,但还是被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。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他的冤种闺蜜宋亚轩,宋亚轩小窗问他:是不是准备重新找房子了?
贺峻霖问:你咋知道?料事如神啊小宋老师。
宋亚轩:我看你哔站收藏了好几条渝市租房指南。
宋亚轩又道:太不够意思了贺儿,这都不跟我们说,还是不是兄弟了!
贺峻霖点开小破站,迅速地将自己的收藏夹权限设置为仅自己可见,随即又回到微信,给宋亚轩回消息道:不好意思啊,我确实是不知道怎么说。
宋亚轩很无语:不知道可以问啊!人人都有一张嘴!
他接着又发过来一条:不过没事,我就是你的嘴。我已经替你告诉大家了。
贺峻霖盯着他那条消息:“……”
贺峻霖:宋亚轩你??
宋亚轩很贱兮兮地留下一句“嘻嘻吃饭去了拜拜”,就消失了,连表情包刷屏都不管用。贺峻霖拿着手机在原地生闷气,照理说大家知道他要搬走的事情,肯定得在群里讨论,可小草房里现在还是安静如鸡。贺峻霖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后颈,望着一堆尚未打包的行李发呆,不知道宋亚轩到底把话传到了哪。
——这人没准又口嗨!小贺老师站在那思索了一会,得出了这个可贵的结论。他觉得宋亚轩应该不可能背着自己干出这种先斩后奏的事,遂摇摇头,将收拾好的一箱行李提出了门外。
严浩翔就是这个时候打开门的。
贺峻霖正将鹅黄色的行李箱往外面搬,抬头就看到了一身睡衣的严浩翔。他阖着眼同他面面相觑,懒散地开腔:“听说你要搬啊。”
贺峻霖反应过来了。
他咬牙切齿:“……”
感情大家就等于严浩翔是吧!宋亚轩!
但是现在讨伐宋亚轩已经来不及了。本来就头疼怎么跟严浩翔说,当了那么久的对门,还共事过一段时间,他对严浩翔的感情很微妙,原本想借此机会搬出去好好清净一下,认清自己的心的,没想到宋亚轩直接赶鸭子上架替他摊牌了。
贺峻霖尴尬地点头:“嗯,对啊。”
严浩翔波澜不惊:“搬去哪?”
“嗯……还没定。”贺峻霖诚实地道,“最近主要是在收拾行李,不过那边房子挺好找的,应该过两天找好就要搬了吧。”
“哦。”
严浩翔没下文了。
贺峻霖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会。哦。哦?就哦?什么意思?他等着严浩翔开口,但这人并没有,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挪整理好的大包小包。
贺峻霖见他不说话,低下头又忙活去了。1802的大门敞开着,里面的东西近乎被搬空,他搬到第三个行李的时候,严浩翔终于开了金口。
“哎。”对面的人支着门框,整个人倚在那里,懒洋洋地道:“要不你直接搬过来吧。”
贺峻霖抬头,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什么?”
“我说你要不直接搬过来跟我住吧。”
语调非常平淡,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两碗大米饭。
贺峻霖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型行李箱,瞠目结舌地问,“……你认真的吗?我不跟你客气的。”
“请吧,大霖老师。”严浩翔侧了侧身,让出一条道来。他套着黑色的居家T恤,整个人很薄,贴在门框上薄薄一片,一张俊脸清隽白净,“咱俩谁跟谁,不用客气。”
谁跟谁?
贺峻霖觉得这人多少是有点瞎闹的成分在了,索性顺着他胡诌八扯:“那房租怎么算,严浩翔?我总不能白住吧。”
“微信先转我三百块看看诚意。”
贺峻霖毫不犹豫地打开手机:“三百块?还有这等好事?我速转。”
“先别忙。”严浩翔抱着手臂道,“房租诚可贵,爱情价更高啊,大霖老师,我这可是要加成的。”
他意有所指地顿了下:“——你把那个衍生画手画的我们设置成壁纸干嘛?”
贺峻霖:“。”
贺峻霖艰难开口:“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图?”
“店长和我说的。”
严浩翔轻描淡写地补充:“哦还有,宋儿给我看了你的哔站收藏记录,我看你点赞评论了。”
……宋亚轩。
当初就不应该和他哔站互关!奶奶的,自己连底裤都被扒没了!
贺峻霖面红耳赤地在楼道里大喊:“那是我手滑!”
“哦。”严浩翔根本不信。
“总之,”贺峻霖艰涩地打断道,“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“什么意思?字面意思呗?”严浩翔打开手机,一条一条地念着他的评论,“‘太太画得未免也太贴了,不过有一个问题,谁是1[狗头]’——当然是我了贺老师,你在想什么?”
贺峻霖又一次:“……”
他整个人开始变红,从耳根红到脸颊,像被放在滚烫的开水里烫熟了。反观对面的严浩翔,倒是整个人很臭屁:“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我们的cp——”
“啊、啊——求求你!!求你别说了!严浩翔!!”
贺峻霖蹲在地上大喊,显然十分无地自容,如果脚下就是东非大裂谷,他情愿一头栽下去了结自己,但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半身的红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脖颈——糟了!怎么严浩翔一逗就禁不住脸红啊!
察觉到大事不妙的小贺老师迅速起身,扭头就走。
他听见严浩翔在身后道:“但是我也很关注。怎么办,最近有点粮荒了,太太不做饭,能不能我们自己发糖?”
贺峻霖:“!”
他十分机械地转过头,一脸不可置信: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什么你没听见?”严浩翔挑眉,“哎,行不行给个说法啊,大霖老师。”
贺峻霖:“……”
他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,但当着严浩翔的面笑出来,总觉得好像是自己期盼许久一样。于是小贺老师毅然决然地转过头,背对着1801某严姓业主偷偷地笑了起来。他笑得肩膀发颤,一张脸绷得辛苦。严浩翔就在身后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。
贺峻霖笑完了,清咳一声,中气十足地开口:“那你过来帮我一下呗严浩翔,那么多行李我搬不动啊。”
身后的人愣了几秒,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——“来了!”
众所周知,金渐层与折耳兔不能放在一起养。
但严浩翔和贺峻霖可以同居啊。
End.